自2019年年末开始,我们再一次经历了类似17年前全国性的“非典型性肺炎”的劫难。也是由于武汉冠状病毒的变故,2020年的初春不再限于7天的闲暇,不用拘泥于工作的枯燥,足不出户的超长假期也让我有了更多闲暇去思考。
因为,我喜欢的是一直追寻着那个人的我自己
我最喜欢的动画短片是《秒速五厘米》,而《千年女优》则是我最喜爱的长篇动画电影。两部作品也记不清重复看过多少遍了,每一次都会有不一样的感悟。虽然两者风格迥异,但都讲述了相似的主题——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感情。
新海诚的“爱情故事”还在继续,无论是票房口碑双赢的《你的名字》,还是清新纯真的《天气之子》,前后上映的商业动画电影标志着其成功的转型。但我最喜欢的依旧是2007年的春天里,那个悲伤又唯美的故事「秒速5センチメートル」,如同散文与诗歌般的忧郁,每一帧的画面都那么精致、细腻。生活中渐行渐远两人,逐渐拉长的距离,在时间中渐渐消磨的爱情与执念。
大概第一次看「秒速五厘米」是在高中时吧,对那时的我来说这就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不觉间进行着自我代入。为了爱情艰难跨越半个日本终在雪夜相见的贵树与明里,深信未来两人还可以在樱花下漫步。曾经多少次,贵树像宇航员那样注视着遥远未知的太空,追寻着远方不切实际的东西,即使在黑暗中孤独的前行。

二十几岁时第一次看了「千年女優」,我懊恼于自己与这样优秀的作品“相见恨晚”。虽然导演今敏已经离世,但其无与伦比的作品却无疑是他人生的延续。人不能只为了活着而活着,而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些值得他人记住的东西,是证明自己真实存在过的最好凭证,就好比革命家的思想、艺术家的作品。
影片的女主人公藤原千代子是战后日本银映电影公司鼎盛时期的巨星。她的角色遍布日本历史的各个时期,自战国时代、幕府时代、大正时代、昭和时期乃至未来,是真正的穿越千年的女演员。难以察觉的“剧中剧”不断转场,影片将千代子出演的电影故事与她真实的人生际遇互相交织、虚虚实实,在眼花缭乱的时空交错中,上演了日本百年电影史中一幕幕的纷繁复杂。
「千年女優」是2002年的电影了,虽然和今天的动画电影相比,缺乏艳丽的色彩,没有唯美如同壁纸般的背景,但却丝毫不能影响这部作品在我心中的地位。模糊现实与梦境近乎炫技一般的奇幻表现手法,不同场景间的镜头剪辑,角色的切换和对节奏的把控,将蒙太奇的运用到近乎出神入化的地步。
除去作品本身极高的艺术表现手法外,本片之所以能够在众多优秀的动画电影中独树一帜,甚至对其之后的电影发展产生深远影响,关键取胜于故事本身传达的思想。数度落泪中我感慨于千代子对于爱情的执着,她的一生都在追寻一个人,带着画家先生给她的可以打开珍贵记忆的钥匙,不断奔跑、不断前行。千代子在追逐渐渐远去的火车时笃定地说:“我一定会去见你!”,从此开启了她不断追寻的一生。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千代子渐渐记不起那个人的样子,但她却仍然爱着他。千代子在自己饰演的电影中、在各个时代追寻着那个人的身影。但她心中一直憧憬的画家先生其实早已不在世间。
物换星移。再次欣赏「秒速五厘米」时,早已成年的我慢慢意识到:其实这是一个讲述错过的故事。与从数十亿年前便开始延续的时间相比,人类是如此短暂渺小。当成年后的贵树与明里在儿时曾无数次经过的铁路道口擦肩而过时,在释然后,贵树是否也带着一丝曾经的思念祝福已经结婚的明里呢?
又或许千代子早已意识到画家先生去世了,但即使在弥留之际,她仍然微笑着说:“我又能去追寻那个人了,你给我的这把钥匙打开了我对那个人的回忆”。然而,能不能追到那个人对千代子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喜欢的是一直追寻着那个人的我自己”。一生追寻却不可得,也会怀疑,也会沮丧,但只有不停奔跑、不停追求“至美”的轨迹才是最精彩的!那个美好的人生目标总是可望而不可及,只能无限接近却无法真正达到。然而,不断追寻的人生却是如此可爱,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成长的我们光辉灿烂,如同夜空下的繁星,永恒闪耀。
对千代子来说,在追逐画家先生的路上,也在不断穿梭于各个电影的场景中,每一个不同的角色却都在重复着相同情节。由此,千代子为观众呈现了一部又一部作品,一个又一个经典的形象跃然于银幕,她在作品中得以永恒。
而一直思念的”画家先生“,或许他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了,或许他并不爱她,或许他早已不存在了,但千代子永远追寻着那个人的脚步,永远向往着记忆中的美好。
同样是一生的错过,同样是对所爱之人无法触碰,「秒速五厘米」在讲述凄美的爱情故事的同时阐述了一个事实,时间会带走一切,包括曾经的执念,真挚的情感在拉长的时间中慢慢消逝,又在无奈中释然;而在「千年女优」中却将这种强烈的感情转化成奔跑的动力,因为我和“那个人”有个约定,所以“我一定会去见你!”。那不再是千代子的执念而是她生活的目标,帮助她塑造出事业中一个又一个鲜活的角色,成为她对于至善至美的追求。
”总有一天,一定!\"那是画家先生在离别前一晚为千代子所做画像旁边的那一行小字,却成了他们之间一生的约定。
在《Darling in the Franxx》动画的最后,02(ゼロツー)和16(ヒロ) 也说了同样的话:いつか、きっと! (总有一天,一定!)。02和自己所爱的darling最终同化、合为一体,在战胜宿敌后消亡于遥远的太空,但他们的灵魂永存,他们改写了绘本的结局,公主和王子最终以新的形式再次相遇于地球。我想千代子和自己深爱的画家先生也会在另一个世界相遇吧。
生活中总是有很多无可奈何,比如我们总是习惯于后知后觉,又或者我们终会成为活在对方记忆中的那个人。
最终,记忆中的他成为了远方背影模糊的“那个人”。千代子带着那把可以打开珍贵记忆的钥匙,继续向前行走,在漫天散落的樱花中,乘坐驶向遥远太空的航天器,再一次踏上寻找“那个人”的旅途……
だって私—,あの人を追いかけてる私が好きなんだも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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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2.23